《[异能]我能看见你心中堡垒》作者:鬼畜无害 文案: 能看见他人内心世界画面的“视心术”心理医师失恋后,去西北旅行。在拉萨,她遇到了激光户外运动俱乐部的成员,于是组队出发。从布达拉到卡若拉,从日喀则到冈仁波齐,旅途的终点站,他们又会遇见什么?她又是否会遇到新的恋缘? 书中写得到的风土人情皆是作者亲眼所见,想去西藏旅行的人可作参考。人物无原型。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因缘邂逅 异能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风信子 ┃ 配角:极光户外俱乐部全员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西藏之旅,风土人情 第1章 青旅 拉萨的街头人来人往,有面色深蜜衣着传统的藏人,也有带着大包小包的游客。 风信子下了飞机又坐了好久的大巴车,这才来到拉萨市区。 也是运气不好,她一下车就下雨了,不知道距离她决定的青旅还有多远,心里头一阵仓惶。听说在高原感冒不得,很容易演变成肺病,她这一来还没适应高原气候就又淋雨了,真心命运多舛。 然而她非但没有因此难过,反而有些兴奋,虽然心里也骂着天气,怨念着自己霉神体质,但嘴角已不自觉扬起,并得瑟到一路拉着行李箱狂奔。当然,才跑出十几米她就心脏狂跳如雷,不得不停下来喘息。 在这种高海拔的地区是不能随便跑动的,这不,才刚跑了一会儿她已经气喘吁吁,根本不比平原地区的能跑能跳。可风信子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她本来就是试图体验一番身体上的痛苦,好涅槃重生,忘记失恋带来的痛苦的。 风信子是一名实习心理医师,实习期即将结束,马上就能转正,她却突然失恋,以前自信满满的她,一想到现在连自己的心理问题都无法解决,便对治疗病人完全失去了信心,只好选择辞职,打算以旅行的方式自我治愈。 风信子找到了公交车站,后来却又没等成,只好打的。这一上车,天又晴了,风信子心里一句MMP。青旅就在藏医医院附近,具体哪儿司机也不知道,便根据手机地图的指示,在藏医医院的对面停下来了。 这青旅店面非常的窄小,也没有特别起眼的门楣标识,她打了个电话,年轻帅气一身黑衣的老板从店面里走出来,远远的冲她挥手,这才叫她知道位置在哪儿——就藏在一流水儿的商铺间。 接下来就是入住手续。在来拉萨之前,她已经去过了兰州和青海,并且住的基本都是青旅,对这手续已经十分熟悉,给了身份证,就百无聊赖地打量周遭的环境。 店面虽然小,里面却很宽敞,不但有柜台,沙发,还有一个玉石柜子,柜前懒散地坐着个打扮时髦又气势强大的高个儿女人,她正在低头玩手机,棕金色的刘海落下了一戳。 一头大大的金毛犬趴在地上,睁着双湿漉漉乌溜溜的眼珠子,吐着舌头,像是期待着他人的投食。风信子其实并不是狗党,但这金毛体形毛色委实打眼,让她不由多看了几眼。 “手续办好,这是你的钥匙,你住在303。” 风信子接过钥匙和白绿双面的床单被套,冲老板请求道:“请问能不能帮我搬一下?”语气藏着些不好意思。 平日里风信子并不喜欢求人帮忙,但是这会儿才刚来高原,也不知道会不会高反,据说这跑上跑下最容易引发呼吸困难了,她虽然是来体验痛苦的作死派,但也不是寻死派,能避免的危险还是要避免的。 老板早已经习惯了客人们要求搬东西的要求了,很轻松地点点头,然后抬起风信子那淡紫色的大行李箱,就往上走,风信子慢吞吞地跟着。高原对人体体能的削弱又体现出来了,她走得很慢,根本不想以前一样能一口气跑上五楼不带喘。 她来自浙江一个小城市,那里平均海拔才八米,她爬甘肃兰州中山桥对面的山都能气喘吁吁,这会儿肯定做什么都吃力。 303是八人间,里头黑黢黢的,窗帘拉着,应该是有人在睡觉。风信子根据自己对前任的情感浓度可以判断,这次走出来需要一定时间和其他事情的冲淡,知道这注定是个漫长的旅程,而她也不是什么白富美,卡里头的钱全是微薄薪水的积累,所以能省尽量省。 她蹑手蹑脚地选了个空的床位,然后插入灯卡,打开墙壁上的灯,这灯只能照亮自己所在床位的一方天地,她将床榻给铺好,躺了下来。 这一路赶飞机赶车的,根本没有休息好。她这一休息就是一整个下午,最终被冻醒了。 拉萨的昼夜温差极大,白天根本不能在太阳底下走,否则会晒得脱皮,但下午以及晚上却得裹得严严实实的,风信子这踢了被子后打了个喷嚏,冷得瑟瑟发抖,抱着被子醒了过来。 醒来后发现自己并无大碍,并没有传说中高反的头痛呕吐等症状,说明没有高反,这让她大大地失望了。她本来就是希望通过□□痛苦来锻炼自己的,结果发现居然P点问题都没有! 可能是海拔不够高吧,风信子自我安慰,却并没有成功。 拉萨海拔3650米,这些都是风信子提前调查过的。四年多以前,她高中毕业旅行,去过香格里拉,那里海拔3459米,当天晚上可是头疼欲裂,住的五星级酒店却一宿没睡好,之后也根本没有心思玩儿,胃口全无,吃什么都没味道,还想吐,急匆匆下了高原,在云南地区玩儿也同样毫无兴致,感觉身体非常不是舒服。正是这样的高反经历,才导致风信子这次将旅行的主要目的地放在了西藏这个地区。 她想通过突破某些东西——对高原的身体性不适应以及骨子里的恐惧,来换取灵魂上的突破与成长,以面对失去恋人的痛苦与恐慌。她一手算盘啪啪响,却没有料到,她居然毫无反应,身体倍儿棒!说明早已不知何时适应了高原气候。风信子的悲伤逆流成海。 “啪”天花板上的灯突然被打开了,房间里一下子变得亮堂的很。一个皮肤略微发黑,打扮和容貌都有些土气的女孩子拉着行李经来。风信子虽然满心悲伤,但她的性格是属于活泼开朗型的,或者说她有一张代表“活泼开朗”的面具,便热情地朝那女孩儿打招呼,“你也是来旅行的吧?都打算去哪儿啊?” 土气女孩儿回答道:“对呀,该去的都打算去。”估计这会是个最典型的游客,凡事都是根据攻略来的。 风信子来的时候是一点攻略都没有做,生怕任何的图片文字给自己“剧透”,失去探索的乐趣。如果那些攻略真的有代表性,那么她何必去旅行,在家看看不就得了? “你吃过晚饭了吗?” 这会儿是下午六点多,已经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但拉萨的天空一点暗淡的意思都没有,恍如白昼,不过下着小雨不见常日里的燥热。 女生摇摇头,二人一合计,一块儿下楼去觅食。附近餐饮店不多,她们最终入了一家川菜馆。 土气女孩点了一份咖喱饭,风信子要了砂锅炖豆腐。两个人交流一番,风信子便知道她叫秋叶,是嫁到新疆去了的四川人。 风信子则也告诉对方自己心理医师的身份,秋叶很是惊喜,拉着她说:“如果以后我有什么心理上的问题可以不可以问你。” 心理医师通常不会免费给人看诊,但人在外头,难免随意写,风信子便点头,“好啊。” 然后秋叶就开始巴拉巴拉诉说自己在婆家遭受的各种糟糕待遇,说起自己内心的创伤。 原来这秋女士正是因为跟丈夫产生矛盾,才从大新疆跑到西藏来,好让丈夫后悔,也就是妇女版的“离家出走”。风信子并不对此作任何评价,只是含笑听完,偶尔加以引导,适当的给予建议。但对方显然对于风信子较为客观的建议并不动心,一劲儿地指责婆婆的不是和丈夫的懦弱。 这位巴拉巴拉说着自己丈夫太过于妈宝的女士明显还是相当爱自己的丈夫的,在她不小心碰到自己的手的刹那,风信子看到了她内心的世界—— 奶白色的欧式大城堡,里头住着皇后秋叶和她的丈夫,一位相貌老实而粗犷的国王,国王努力讨好皇后,皇后却始终傲慢地不予理睬,并且将冒头指向城外。 城墙外头弥留着一位典型巫婆妆扮的老太婆,手中握着个黑色的苹果,显然是她的婆婆。 也就是说这个熟龄的女人,内心仍旧处于儿童-少女时期,充斥着童话幻想。 这些都是风信子切实看到的画面,它们以视觉的形象出现在风信子的眼前。 按照心理学上的说法,这属于精神分裂症的症状,但由于其正确性与有益性,使得风信子本人并不希望抹除它,而选择了隐瞒,并且通过自学心理学,企图找到它的原理和成因。 学术界的鬼才,风信子的导师微生涵则另有想法。他认为这很可能是风信子大脑一套观察运算系统针对所见之人得出的视觉化结论,应该是普通人类大脑未被开发的部分,属于天赋秉异而非精神病。 这个能力存在触发条件,那就是对方跟风信子之间必须有言语交流和肢体接触。 秋叶的任性与傲娇很可能会令她自己后悔,但那并不属于心理医师预防的范围,且风信子现在处于失恋状态,毫无解决任何人感情问题的自信,便也不多劝了。 秋叶虽然跟风信子同岁,却已经有了一个四岁的女儿,可以说差距是相当大。秋叶十分羡慕风信子的自由,风信子却有些茫然,按照老家的说法,她现在也不年轻了,应该早点找个归宿,可现在可好了,谈了一年的男朋友又吹了,未来又是一片迷茫,过年又是一团糟糕。 好在热腾腾的砂锅菜上来了,这股温热一下子就驱散了空气的阴冷和人心里头的落寞。风信子吃得美滋滋。 这是她来西藏的第一天,有令人不适的地方,也有令人神清气爽的地方。 第2章 大昭寺 吃完晚饭,风信子和秋叶一同回青旅。 在青旅二楼的客厅里,风信子注意到了一个穿黑迷彩的男人。他皮肤黝黑,身边放着个大大的背包,手边有个看起来非常专业的仪器,桌子上铺着复杂的地形图。他正专心地研究着地图,指尖在地图上移动。 这引发了风信子的好奇心,产生与之交流的冲动,但她得先回房披个外套,有些冷。 303室又多了几个人。有个晒得煤黑娇小至极的女孩儿正爬上爬下,将巨大的背包和零食逐一放到上铺去。 她生得那是稚嫩透顶,仿佛十二三岁的小孩儿,身高只有一米五的样子,再加上那黑人级别的面色,以及脸颊上明显的高原红,让风信子忍不住搭话:“你是背包客吗?” 黑皮女孩笑着点点头,笑容甜美如苹果,又略显憨厚,她自爆:“我刚从尼泊尔归来,你看我这皮肤,是不是黑透了?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白回来。” 路上的人都比蜗居城市的人要热情,乐于分享,交流起来会方便很多,不用刻意试探,有意引导。 风信子根据对方的装备和模样判断道:“尼泊尔?你去徒步了喜马拉雅吗?”黑皮女孩又点点头。 “你一个人?” 黑皮女孩摇头,“两个,本来还有两个向导的呢,现在结束也就分道扬镳了。” 风信子想到了楼下那个小哥,觉得他们很可能是一波的,“你们两个人,为什么要两个向导?” 黑皮女孩乐呵呵的,“中途我们吵架了,对路线产生了分歧,他就又找了个向导。” 风信子黑线,顿时觉有钱人的世界真难懂。 “你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黑皮女孩窝在上铺道:“我们的路线已经走完了,接下来就是各回各家。” 她的话让风信子有些失落。 一个人的旅行毕竟寂寞,而且没人帮忙拍照,这样风信子就难以达成通过朋友圈高价值展示去干扰前任的目的了。 她很想搭个伙,最好是这种旅行经验丰富,会带来知识和故事的人——这类交流也是旅行的意义之一。 风信子将视线放在房间里其他人身上,她对床的女孩儿正在忙碌于整理行礼,她也是个背包客,有个荧光绿的背包,但没有黑皮女孩儿和楼下小哥的那么大,应该是跟风信子一样的短途旅行者。 风信子发现这个女孩儿极其漂亮,五官深刻,有点维吾尔族的味道,但又不存在过分英气的问题,非常的柔美精致,货真价实的巴掌脸,还画着得宜的淡妆。 风信子整个家族基因极好,父母亲族皆是美人,这造成她审美线奇高,觉得自己只是长得一般,比自己难看的都是丑,而这女孩儿是难得能惊艳她的路人。 由于风信子一直盯着漂亮女孩的脸看,终于让对方不自在了,对方回看了过来,楞了一下之后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风信子低头赧然地道:“那个,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好漂亮……” 如果是男生这么说,那一定是土鳖的撩,但这话从一个好看又羞涩的姑娘嘴里出来效果就不一样了。 漂亮女孩严肃的脸漾开了笑容,“你也很漂亮啊。”女孩儿并未否定自己的美丽,透着中国人里少见的骄傲。 风信子五官其实也很深刻,就是深刻过头了,有些男孩子气,长眉大眼,鼻梁高挺,脸型也是两腮较宽的桃心脸,整体棱角分明。 人对美丽的事物总会平添好感,风信子和漂亮女孩这一刻都确认了眼神(是我想勾搭的人)。 风信子不禁道:“我叫风信子,就是那种一般是蓝紫色的花。你叫什么名字?” “风信子?你的代号吗?”女孩好奇,“你叫我浅浅就好,或者Sunny,那是我的代号。” 风信子却是一头雾水,“代号?不是啊那就是我的本名,很奇怪的名字吧?”她又有些羞赧,不过她害羞的时候从外表上很难看出来,并不脸红,只是肢体有些僵硬,眼神回避。 “很好听的名字呀!”浅浅说,“这样你连代号都不用想了,朗朗上口。”“所以代号到底是什么?” “你是头一次上路吧?” 风信子不假思索地点头。 “在旅行或者野外冒险的圈子里,为了方便记忆以及信息保护,大部分人都不会报上真名,而选择一个形象好记的代号,比如野狗、罂粟、热带鱼……” 风信子第一次听说这些,顿时露出惊奇的眼神,嘀咕着:“那我要不要也取一个,顺应规则?” 浅浅掩嘴笑:“你怕是不用,只要你不说,没人会想到那就是你本名。”风信子忍不住也笑了,“也是呢。” 在路上,两根陌生人相视一笑,也就差不多成朋友了。 风信子见她正将背包里的东西逐一拿出来,猜测她也是刚来,便问:“你是晚上才到的吗?” 对方摇头,“不是,我昨天就到了。” 风信子意识到她拿出的大多是洗漱用品和换洗的衣物,“那你今天都去哪儿玩了?” “大昭寺。” “布达拉宫呢?” “那个提前预约,然后等好久,我怕之后的行程耽搁,所以打算放后面。” “那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风信子又问了这个问题,她后来养成了习惯,不管到了哪儿都会问刚认识的驴友,看是否能搭成顺风线。 浅浅道:“接下来我打算走阿里南线,三大圣湖、珠峰大本营、冈仁波齐还有极光洞,我都会去。” 前面三个风信子还有耳闻,后面两个听得她一头雾水,“钢人什么?” 浅浅被逗乐,“冈仁波齐,那个很有名的啊,最著名的神山,被四大宗教共称为‘世界中心’,每年都会有无数人去转山。” 转山?什么是转山?绕着一个山转吗?风信子实在不好意思在这么“意思明显”的一个非特定名词上提问,只好假装懂了。 不看攻略的弊端出来了,这来西藏的人都知道的知识到了风信子这儿就恍如天下奇闻,这也是风信子这一策略的优点,随着行程的推进,无数传说纷至沓来,还真有些探险的赶脚。 “极光洞又是什么,里面能看到类似极光的景色吗?”这次浅浅倒是没笑,虽然风信子的猜测谬之千里。 “极光洞是‘极光野外生存俱乐部’今年四月发现的一个秘密洞穴,目前还没有向媒体公布,是私家探索的野穴。”浅浅的声音低了下去,“我这次的主要目的其实还是极光洞,其他都不过是顺带。” 这一下子勾起了风信子的好奇心,令她对这漂亮女孩儿产生了极其高涨的羡慕情绪。对方看着可能比自己还年轻,但显然生活在另一个领域里,生活充满了新奇和冒险。 这个女孩我“追”定了!风信子下定决心。之后几天,除了去大昭寺之外,风信子都跟浅浅在一起,努力培养感情,试图让对方带一带自己。 这行动成功了,浅浅对这个相貌出众,热情开朗,时不时一句惊醒梦中人的女孩很有好感。 现在的风信子很爱笑,因为她知道在外面笑容就是招牌,能吸引更多的人,获得友情和帮助,另外,她变态了,越难过越要笑,以此掩饰自己内心真正的情绪。 她一个人去的大昭寺。 她家里信基督,而她什么都不信,她认为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神明,那么就不应该让好人受苦受难,至少要给一个好的结局,可这个结局是很多人一辈子等不到的。 没有信仰的女人脱了鞋,在大昭寺前跪下,在好心比丘尼的帮助下,学会了磕长头。比丘尼完全不懂汉语,用手势和笑容教会了风信子。 风信子以标准的姿势一跪一仆伏,一叩一祈福。一祈家人安康,二祈众生安乐,三祈我脱红尘。 从来不信神的女人向神明含泪祈祷:若佛能令我脱离红尘苦厄,我愿一生侍佛!若佛能令我脱离红尘苦厄,我愿一生侍佛!若佛能令我脱离红尘苦厄…… 她一遍一遍祈祷,一遍一遍长磕久拜。 她发现,在缺氧头晕的高原环境下,磕长头能令大脑瞬间清醒,产生一种超脱之感,或许这也是这一仪式的由来之一。 她完全不计数地磕着,许久许久,直到内心终于平复了下来,才穿鞋离去,离去前不忘向比丘比拜谢。 比丘尼笑容灿烂。藏人的淳朴在这一刻体现无疑,他们或许会表现出不友好、排外的地方,但只要别的民族展现出些许认可,些许同步性,那么对方就会回馈以热诚。 不知是否是祈祷起了作用,风信子的心境开阔了不少,感受到空气的清新、蓝天的触手可及、内心的宁静,仿佛又能重新踏上人生的征途。 第3章 俱乐部 风信子对于浅浅口中的形成安排十分感兴趣,便道:“你是一个人,还是有团队?” “团队啊,这种事情当然得团队行动咯。”浅浅道。 “那个,你们队伍还能加人吗?”风信子有些担心被拒绝,她是一个特别傲娇的人,很讨厌被拒绝,为此宁可很多事情不开口。 不料,浅浅非常乐意,“当然可以啊,这种活动自然是人越多越热闹,不过我参加的是一个俱乐部,你得先入部。” 听说要加入部门,这让一向独来独往的风信子有些忧郁,但是,登山、探洞等冒险活动的确主要是团队活动,她之前也听说过不少的登山组织,但是由于过去性格过于内敛,生活“闭关锁国”所以不敢参加那样的团队,但她既然勇敢地踏上了旅途,自然打算要过跟过去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听说有这么个不错的组织,风信子毫不犹豫地问道:“要怎么参加?需要入会费吗?”她很担心这个问题,因为像这种高技术含量的探险组织,往往需要巨额的花费。 “不会要求缴费,但是如果你要参加他们的活动,就得付出相应的资金,一般是车费、伙食费和门票费。如果你需要帮忙置办装备的话,是另外的收费。总之全是自费项目,不会强制要求。”浅浅的说法方式简单明了,语气平和,并没有推销的意思,但确实做到了推销的作用。 “那这次活动大概需要多少的资金呢?”浅浅打量了一下风信子,“你之前没有做过绳降训练吧?”风信子摇摇头,连这个名词都是第一次听说呢。 “那你可能参加不了最后的活动,前头的活动只需要拼车,也就2000元,可能路上还得付一些邮费之类的,吃住自理,你觉得怎么样?” 老实说这个作为半自助游来说已经非常划算了,风信子略微思忖了下,点头,“完全可以。不过最后那个什么绳降真的不能参加吗?我对那个极光洞很好奇……” “绳降必须有专门的指导经行培训,循序渐进,一开始不能探索过于幽深危险的洞穴,而这个极光洞的危险性很高,没有人探索过也就是说里头会遇上什么都是未知数,所以我不太建议,部长应该也不会答应的。”浅浅面露难色。 风信子也不为难她,不过心里想着,倒是见了那个会长,说不定可以求个情,简单训练一下然后再下去,毕竟她说得那么神秘莫测,更是吊人胃口,本来是随便问问的,这一听更想去了,越危险的东西越是吸引人。 见风信子确定要加入,浅浅便把极光俱乐部的部长的微信推送给了风信子。 部长的微信号叫“信天翁”,也就是那个曾经游弋在西藏上空体型巨大的鸟类,在上世纪末已灭绝,风信子在小学的时候还在《我们爱科学》杂志上看到相关过报道。 风信子发送了验证,里头写了“Sunny引荐入会”,对方没有立即通过,应该是在忙。‘ “这个微信号是他的‘代号’吗?”风信子问道。浅浅含笑点头。“那你知道他本名吗?” “我们圈子里不兴讲真名,他到底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他叫信天翁,是部长就对了。”浅浅的语气颇为严肃,“你要记住,在路上,有‘三不问’的规矩。” 这又是风信子第一次听说的新鲜词汇,“什么是‘三不问’?”“就是不问年龄和工作,不问收入和地址,不问婚姻和健康。总的来说,你就不要去纠结对方在生活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就对了,有些人是十分忌讳的。” “哦……”风信子若有所思,觉得这个三不问简直不要太对自己胃口了! 不问年龄,就不用去让人叨叨为什么到了这个年纪还出来浪,还他娘的不结婚生子。以她那张十八岁少女的面孔,估计还可以装萌卖傻。 不问工作,她现在是失业人口,说出来都丢人。不问收入,收入现在为零,实习期薪资极其惨淡,虽然转正之后就会翻上十倍,可惜她还没有转正就离职了,实在丢脸。 其他的内容,有些人不想提起也很容易理解。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棒的规矩,简直让风信子心花怒放。她其实有一些表演型人格的特征,在不同环境不同的人面前会有截然不同的表现,有的时候是成熟世故的御姐,有时候是萌人一脸血的萝莉,有时候孤僻,有时候热情,而这种“允许隐瞒”的规则可以尽情地去扮演不同角色,简直是天赐礼物。 另外,在固定的环境里扮演同一个角色,也许随着时间的流失,自己早就已经不是那个角色了,但是在社会常规的束缚下,以及他人阳光的牵引下,很容易感觉到“被束缚”,宛若行尸走肉,仿佛在戴着假面,扮演着虚假的自己。或许正是因为这种宽容的规则,让无数文艺青年踏上了旅途,寻找自我,也让一些中年人,踏上旅途,放飞自我。 总之,这种三不问,实在让风信子高兴了,她的表情也变得如向日葵般灿烂,隐约泛着兴奋,瞳孔扩张,但是她压抑着没有明显地表现出来,毕竟“戏精”并不是什么好的标签,她也不想让人知道。 风信子是一个自我认同混乱的人,心理上的问题简直多如牛毛,但是正是为了自我治愈,她才选择了心理学作为大学主修的方向,试图在知识与学术中找到导正问题的方向。其实很多厉害的心理学家,本身都有这严重的心理疾病,在自我愈疗中找到了治疗心理疾病的新方向或正确方式。正是受到那些先辈的古物,她才大胆地踏上了这条道路。 不过,由于浅浅所说的是“路上”这样一个大概的范畴,而没有以“户外”“驴圈”这个更专业的领域名词作为前缀,让这个时候的风信子产生了误解,以为只要在外头都应该隐姓埋名,也为将来惹怒一些人埋下伏笔。 将来风信子在新疆大地,她会认识不少的朋友,而这些朋友并不是户外运动者,他们没有三不问的原则,也不大理解其想要掩埋一些东西的心理,对于风信子的“不真诚”大为光火。 一般的旅行者——包括旅行团以及部分自驾游,和旅游地当地人,是不会有三不问、三不借等原则的。所以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找对大部队是很重要的,也是驱散孤独真正的办法,因为驴子和牛说话总归是寂寞的。 戏精本精的风信子已经开始在大脑里编辑各种人设,而这时信天翁通过了好友验证,发来的第一句话:【欢迎来到极光的世界。】 这一句怎有些中二病啊?风信子忍不住想笑。然后她就十分直白地表示,【你好我是Sunny的朋友,想要参加这次阿里南线的旅行。】 【阿里南线?你说的是极光洞终极探索之旅吧?】 听到这么长又好似很NB的名词,风信子不明觉厉的同时觉得有些好笑,【对。】 【你有绳降的经验吗?】 风信子心口一紧,连忙解释,【是这样的我并不会绳降,我可能只能参加前半段的旅程,去想打个顺风车。】 【但是我们的队伍主要以探险为基本内容,重点不在于观光和拍照,过程可能会较为艰苦,你确定要参加吗?】 对方这样推拒,没有任何商业气息,反而给人高大上高门槛的感觉,进一步让风信子产生了想要加入的欲·望。 她发了个坚定握拳的中国风Q版美女表情,【确定!让我加入把,部长!】这样一搞怪,气氛融洽了不少,可爱的萌妹子总是招人喜爱的。 【那么具体的费用Sunny跟你说清楚了没有?】 这个时候,风信子有些犹豫起来,她最讨厌的就是微信直接转账,感觉很有欺诈的味道。但凡那些直接转账的连接,她都会干脆利落地拒绝。 就像以前有个国际心理咨询证的网络学校,她本来打算参加,好更早地踏上国际心理学的领域,结果网页直接探出一个微信收费的框框,给人感觉就不专业,于是她果断选择放弃,继续跟随学校的步伐,一步一个脚印。 这次也是要给对方直接转账,所以难免心有戚戚,不过她还是很相信浅浅的,因为她是个颜狗,而且浅浅的面部表情总是偏向正经庄严,透着凛然稚气,怎么看都不像是骗·子。 而且她们同住一个地方,如果那个部长骗走了她的钱,那么浅浅就无处可逃,会被当作帮凶责难。 于是,风信子便恢复道:【说清楚了,现在直接转账给你吗?】 对方说,【你可以先不给,但是不要说来又不来,这样会浪费一个车座位的。】 见对方对钱并不那么紧追不舍,风信子更加放心了,【好一定的,我跟Sunny住一块儿呢。】 【那你说一下你的电话号码吧,到时候好联系。】 风信子不太喜欢给陌生人联系方式,便说【有事儿的话联系Sunny就好,我们通常都在一起。】 信天翁也没有勉强,【好吧。】 事情尘埃落定,她就这样有了行程安排,不费吹灰之力。 第4章 布达拉宫 活动在三天后才正式启动,所以风信子不得不在拉萨多留几日,便顺便将布达拉宫游玩了两遍。 第一次去的时候怎么也找不到入口,然后发现入口和售票口是两个地方,又是让路人拍照又是问路,最终导致只能在外头看一圈。第二次则是听从了浅浅的建议,直接在网上提前一天预定,第二天再去的,这次就玩的非常顺畅。 宫殿内外皆人山人海,熙熙攘攘,全是旅游区的味道,哪怕那壁画再阴沉庄严,哪怕那佛像再精美冷峻,哪怕那盏盏酥油灯渲染出了极其神秘的气氛,都被一扫而空。 为此,风信子打开了网易音乐,挑选了几首庄严古韵的纯音乐,其中《长逝的时流》更是被无限循环。 那首歌她曾在青海深山雪域之中聆听,在群山覆雪的氛围下听起来格外神圣纯美,但没想到和古典藏式建筑想结合更是相得益彰,别有风味。旋律悠远,鼓声沉厚,令人的思绪也随之远去,好像一眼看尽千古,一脚跨过时间长河。 若雪山是凝固的神话,那么建筑就是凝固的历史。这些古建筑中似乎蕴藏着古老的英灵,他们的灵魂不化,隐匿在人群之中,隐匿在灯影之间。 传说中千年不腐的活佛肉身被金属的外壳所笼罩着,看不分明,也导致这个地方并不恐怖,只是那种悬疑惊悚的感觉挥之不去,或许也正是那份遮掩,反而给尸身镀上了神秘色彩、金色光环。 当然这也只是戴上了耳机的风信子的个人体验,她实在想不明白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群听着导游解说的人们到底能感受到什么呢? 风信子旅游的习惯就是不喜欢听导游的解说,也不喜欢跟随大流,喜欢在自己感兴趣的区域一遍一遍走,加深记忆,深怕离开之后忘记这里的一佛一像,也会在自己好奇的壁画前久久停留,去看那些金线勾勒、色泽微暗的图画,看那古老的笔调,去思考这背后的深意。她当然不懂佛学,也知道这些壁画多半是经过了翻修,但这不妨碍她以自己的认知去欣赏去解读。 她虽然没有扎实坚固的信仰,但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不由生出敬畏,也在神像前叩拜,并且在心底虔诚祈福。 正所谓鬼神可以不信,然不能不敬,她绝对不会做出在圣堂里大声嚷嚷说些不敬之语的荒唐之举。 这里除了游客之外,也不乏真正的信徒,大部分都是深枣色面膛皮肤干皱的藏人,他们穿着古老而传统的服饰,念着令人迷惑的经文,迈着虔诚而缓慢的步伐,隐没于旅游人群,却是那样的不同。有人磕头磕得是砰砰作响,风信子注意到了她面容中的苦难之色。 浅浅提起过自己看到了有人磕长头磕出了血,浅浅表示不能理解,因为任何事情只有去努力了才有可能被解决,任何坎只有努力去迈才有可能过去,这样磕长头在她眼里是一种愚昧,但在风信子的眼里却是无奈之举。她凝视着那个猛磕头的妇女,似乎能对她的苦难产生共鸣——风信子也是在佛前长跪长拜之人,能够他人理解在面临人生中无法自我跨越的坎时,心中那种无力无助之感,真的让人只能求助于神明。 风信子不是一个瘫坐在悲伤之淖里什么都不做的人,她遇到了悲伤之时,会想着去解决或者自我愈疗,她会去行动,但心是一个很难控制的东西,就算闺蜜骂她没出息,总是爱上渣男,就算她自己也觉得没有必要,不过就是人生离合,现实里最不可避免的事情罢了,她也无法控制自己心脏处传来的痛楚,只能求助于神。 有科学的研究表明,信仰是为了人类的存续而生的,人类之所以会产生信仰,就是因为人类进化的过程中,遇到了一些极大的群体性灾难,而在灾难面前,人的大脑为了避免绝望而造成进一步的困境,于是衍生出了信仰的思维系统,这一系统形成了固定的基因,在人类之中绵绵不断地传递下去。 所以,人生而有信仰,孩童相信万物有灵,成年人相信耶稣基督,哪怕是科研人员他们也相信着牛顿相信着宇宙理论,世界上不存在毫无信仰之人,那些说着“我没有信仰的人”本身就保持着特殊的信仰,即无信仰——只信自己。 游览布达拉格通常只需要两个小时,然而兜兜转转,翻来覆去地看着那些神像壁画的她却愣是呆了成倍的时间。 风信子离开宫殿内部,在雪白的台阶之上回眸一望,耳边还是那流水一般悠然旋律,瞬间觉得自己的思维飘去了千年前,又延续到了千年后,就这样不死不灭,永远存在着…… 人死后真的就消失了吗?还是化为了空中的灵魂,永远凝视着这个喧闹繁华的世界。 在这样悠远又沉重的思绪下,风信子终于离开了布达拉宫。 第三天,就到了要去和俱乐部的其他人汇合的时间了。他们把汇合的地点放在了布达拉宫售票口对面白塔附近,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LX八座车。 看到那辆骁悍漂亮的雷克萨斯,虽然比不上牧马人的风格酷炫,但也够风信子这一贫农阶层的人感慨了,果然是玩户外俱乐部,有钱!这种车子也用来路上随便开。 副驾驶座上走下一位长腿大叔,相貌英武,胡渣极为明显,穿着简单的白T黑裤,淌着汗水的T恤紧绷在躯体上,使得肌肉的线条极为明显,白色的布料上有明显的污痕,看起来像是汽车维修时常出现的那种污渍尘迹,整个人透着点不修边幅又粗犷精悍的味道,就跟那辆牧马人一样。 茶晶墨镜后投射出锥子一样的视线,先是落在浅浅的身上,浅浅有些不自在地微微侧过身,这让风信子猜测他们之间可能有一些猫腻;然后再落在风信子身上,“你就是风信子吧?我就是信天翁,欢迎加入极光!”他伸出了棕色的手掌。 风信子一愣,她很少有跟握手的经历,毕竟她的生活环境比较亲民、接地气,很少有这样正经的场合,不过她很快反应了过来,握住了那双手,可以说毫不扭捏。她虽然是个傲娇,但也是个豪爽的傲娇,这种对待男孩子般的凛冽作风反而会让她更为自在。 而这手一相握,一瞬间,风信子愣住了,被自己看到的狂乱的世界所震撼。 这个男人的世界是一片海洋,浪潮迭起,暗礁遍布的海洋。 海洋的中央有一条人鱼躺在礁石上休息。从五官来看依稀是信天翁的模样,与其说是送上“美男鱼”这样的标签,还不如说更像是“海王”。 海王凝视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颇有些顾影自怜的意味。影子虽然与信天翁相似,却又孑然不同的,俊美又阴柔,魅惑至极,从影子里开出了清澈秀美的水仙花。 如果风信子的心理学判断没有失误,那么这个相貌粗犷的大叔是一名同性恋,而且是受。 他认为自己是一个生错了外表/性别的人,内心是个女孩子。 “水仙花”既有自恋的意思,也有同性恋的意思,因为“爱上投影”可以引申为“爱上跟自己有着相似特征的同性别的人”。 信天翁的世界不只有自己,还有人类的游轮,游轮灯火通明,乘风破浪,逐渐靠近海王,而海王惊慌地躲在了礁石后头。游轮的甲板上站着英俊的王子和富饶的丑女。游轮撞上了暗礁,慢慢沉没。 海王救起了王子,顺手也救了丑女。后面却是海王和丑女结婚的画面,王子黯然神伤,海王的神情也颇为忧伤。最后的画面依旧是海波诡谲,阴郁暗沉的大海,暗礁在波涛中时隐时现,天空电闪雷鸣,压抑而恐怖。 如果风信子猜得没错,这信天翁应该是个同婚者,跟有钱的女人结了婚,但仍旧爱着同性的恋人,并且与之有联系,那些礁石就暗示着他们之间背地里的接触,正在进行《断背山》剧情无误。 经过了无数次验证,风信子几乎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把握相信,这个看似正直的帅大叔其实是个搞着婚外情,不尊重妻子,痛苦又无法自拔的同性恋。 有时候风信子觉得这项“异能”挺无趣的,一下子就将人心照得无所遁形,所有阴暗隐秘的故事都会在刚见面不久的时候就流淌出来,不需要任何的探索。 大概是他们握手的时间太久了,让他人感到了不自在,浅浅以飞快的语速说:“我们赶紧上车吧,耽误时间就不好了。” 信天翁笑道:“不用担心,你们是最早的来的一批,还得等他们呢。” 车厢内果然空空如也,除了长腿大叔就只有司机。 之所以来的比预定的时间要早半个小时,是因为浅浅提出说早点去能够抢到更心仪的座位。风信子和浅浅商量了一下,选择了第一排。 司机戴着副黑超,面无表情,也不说话,虽然不像信天翁那样胡子拉渣,但显得更为冷峻,透着不近人情的味道。与其说像个司机不如说像个杀手,那是那种莫得感情的杀手。 见风信子在打量司机,信天翁便帮忙介绍道:“这位是司机金先生,他给自己取得代号是秃鹫,但我们都叫他长毛鹫。” “长毛鹫?” “你看他的头发,不是挺长的嘛,哪儿秃了?”信天翁说着哈哈大笑,浅浅和风信子也受到感染不禁跟着笑了起来。 然而被调笑的秃鹫大哥本人却还是冷着脸,目不斜视,让人怀疑是不是顶着副不透光的墨镜在偷偷睡觉。 “他人比较高冷,但是其实内冷外热,是个户外知识和身体素质是非常过硬的专业级户外运动者,路上你若是遇到了麻烦,嗯,可以不叫警-察叫‘鹫鹫’!”说着又是笑,俩丫头也跟着笑。 信天翁在微信上一板一眼,现实里倒是风趣幽默。向来气质偏冷偏郁的小美女浅浅在听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价值都是星星。 瞎聊了一会儿,第五名成员出现了,他是一个背着黄色背包的男子,中等身材,相貌青雉但不出众,属于日式小清新,瞧着像个二十刚出头的小鲜肉。 他见车厢内已经有人了,便是冲他们一笑,一瞬间阳光灿烂百花齐放,他的笑容十分有感染力,煦暖无比,人也很是热情,语气充满了热力,“你们来的真早!” “还好啦。”浅浅应了句,风信子没有说话。这个人实在太阳光了,仿佛天空中炽热无比的太阳,这种热度会让内心阴郁的人感受到了灼烧般的不适感,想要退避。 他也不在乎他人是否回应,迈入车子之内,将背包在车厢的后部放好,然后坐在了风信子的后头。 “他是谁?你认识吗?”风信子问浅浅。 浅浅低声说:“他代号圣子,听说非常有钱的富二代,极度热衷挑战极限,每次大行动他都会出现。” 听到那个中二的名字,风信子强行忍住才没有笑死。 过了一会儿,她接受了自古代号多中二的设定,换了个问题,“他喜欢挑战极限?”浅浅想起了那个流传在人们口中牛逼轰轰却不知内容的极光洞,“可这前半部分都是旅游路线呀,他有那个耐心吗?” “没兴趣的人在车上睡觉就好了,毕竟是群体活动,总该要互相顾及的。”浅浅道。 风信子微微蹙眉,圣子给人的感觉就是非常中二自我,一点儿也不想会顾及别人的。当然这只是第一印象,与之相反,后来事实证明圣子是个极为顾及他人,步步忍让的好人。 第5章 卡若拉 另外两个人在快要到约定时间的卡口才出现,两个人都急急忙忙的,差点撞在一起,还推搡地争着上车。他们分别是一身潮牌的少年,和洛丽塔画风的小姑娘,少年大概也二十出头,姑娘则才十七八岁的样子。 两个人一见面就不对盘,小姑娘极其不满道:“你去年不是才玩过西藏线吗?怎么还来?”语气里是浓浓的嫌弃,她在后排坐下。 少年嗤之以鼻,“我这会是陪我哥们儿来了,怎么,碍着你什么事儿?”他说的哥们儿就是那个圣子,他在圣子的身边坐了下来。 潮牌少年个子高挑,相貌中等,脸上生着青春痘,戴着副厚眼镜,气质憨傻中透着点顽皮,像是那种闷骚嘴炮男,除了那一身运动风的衣服之外,哪儿都不像是玩户外的。 小姑娘更不似玩户外的,穿着中华风黑底缀紫Lo娘裙,裙摆灿烂无比,满是粉紫色的樱花与紫藤萝瀑布,手里头还握着个紫黑两色的木质折扇,刷的打开之后展现出山河花鸟的雕纹,不停地扇着。十LO九丑的诅咒并未应验,少女清秀可人,就是姿态有些矫揉造作。 最后一位登场是个御姐,她倒是像极了悬疑冒险剧里的标配性角色,胸大腰细腿长,紧身的T恤露出了小蛮腰,腰上还有腹肌,容貌更是成熟美丽,大气而不英气,甚是动人。 风信子和浅浅看到她就不太自然了,这是女性在面对被艳压的情况下最为自然的反映。说实话这二人都不比这御姐差,但一个是英气假小子,一个是小家碧玉,都没有那样攻击性的美和强大的气场。 风信子略一扫视,发现这一团队的总体颜值相当的高,至少女的都挺好看的。 御姐迟到了,但凌人的气场让人无力苛责,唯有部长大叔信天翁说了一句,“下次准时点,不要每次都让你的同伴等着。”看来她这般自我/摆谱不是第一次了。 “哼。”御姐坐在最后一排,不以为意地翘着二郎腿,“有那个时间唠叨,还不如快点开车!”得,她这倒像是团队的领导了。 信天翁大叔一叹,“长毛鹫,开车吧。” 司机二话不说启动车子,车子飞驰而出。这速度,真的符合交通规则吗?被突然的加速吓到的风信子不由在心里怀疑。 接下来就是比较无聊的车行时间了,飞驰的车子还算平稳,但是看书未免太过于摇晃,便选了个歌单,听起了音乐。 纯音乐的治愈作品不可小觑,只要不是那种特别悲伤的旋律,都能抚平人的情绪和创痛。 车后座的人不断地聊天,内容丰富,天马行空,从户外到球赛,从球赛到赌·球,但不管内容多么精彩都无法吸引风信子的注意力。她听着歌,望着窗外,任凭炽热的阳光肆意地是打在自己的身上。 浅浅则闭眼睡去了,她深怕被阳光晒黑,在车里还是戴着全套防晒装备——宽沿防晒帽加紫外线感应防晒衣。 车子一路行驶,到了一个观景台,司机听了下来。沉默的司机秃鹫并不解释为何要停下来,部长就负责了导游的部分,解释道:“那边有藏獒,也可以看到雅鲁藏布江,你们可以去看一看,合个影什么的。不过那里和藏獒拍照都是要钱的,不要随便拍哦。” 车门一开,寒风拂来…… 相较于拉萨市区,这里的温度已经降低了十来度,感觉是春秋,风信子不得不在黑底碎花的连衣裙外头罩上一件黑衬衣,浅浅则表示自己扛得住,结果下车之后直发抖。 一行人除了信天翁、司机、御姐,都下去了。 去观景台的整条路上都是游客,也有卖各种玉石特产的小贩、带来藏獒的藏民,拍照只要把藏獒拍进去就会被要钱,只要给了钱就随便拍,甚至藏民会亲自帮你拍照,他们拍游客照的功夫还是不差的。 还有藏民带来了小羔羊,也是给人拍照用的,那羔羊体长才三十厘米左右,雪白雪白的,头上戴着毛绒绒粉嫩的装饰品,看起来萌燃可掬,Lo娘看得鲜花怒放,大方的给了钱,跟可爱的羊咩咩合影。 虽然风信子也觉得那羊贼鸡尔可爱,却对那威风凛凛的藏獒更为感兴趣。 这里的藏獒有黑色、金棕色、白色,每种颜色的藏獒都有各自的风情,黑色霸气,金色美丽,白色特别,而不同的藏民带来的藏獒颜色是不一样的。作为一个并不打算肆意开销的穷游客,风信子并不打算和所有的藏獒都合影,她捂紧腰包(手机),谨慎而行,最终在观景台处心思松动。 那里有一樽奶酪色的巨大石碑,上头刻着红字“雅江河谷”,实在是个适合拍照留念不可多得的地方,令她终于生出了拍照的欲·望。 石碑下方还蹲着三只藏獒,提醒壮硕,比起其他藏獒更为霸气。左边为一双金棕色藏獒,亲密地挨着,鬃毛随风拂动,看起来就仿佛狮子,右边一只孤零零的黑色藏獒,慵懒得趴在地上,给人的感觉是即恐怖又高傲。 曾经有藏獒不听主人的话,咬伤了游客的手的负面传闻,导致浅浅看着藏獒有些害怕,不敢拍照。 风信子则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她天生就喜欢冒风险,一旦出现有危险性的东西,肾上腺激素就会狂飙,产生兴奋感。对于这种可怕的生物,风信子喜欢得不得了,毫不犹豫地甩钱,然后对那三只藏獒又摸又抱,还留影,就差没有亲上一口了。 有一张合影是风信子和黑藏獒近距离对视,黑藏獒摆出了退缩的姿势,而下一章则直接跪坐了下去,也不知道是懒了,还是摄于女人带着兴奋和镇压的危险眼神。 最后她站在了石碑边,脚边趴着三只藏獒,留下了一张经典的到此一游照。 那个自称圣子的家伙则更为夸张,在经过了主人允许之后,直接将黑藏獒抱在了怀里,像是抱着一个孩子,而藏獒居然也乖乖听话,一动不动。 这些藏獒被训练的很好,基本上没有太多兽性。抱了藏獒的圣子突然嫌弃地“咿”了一声,风信子正好奇是什么情况,结果忍不住噗嗤笑了出声,原来那藏獒张嘴的时候在他的衣服上流了一身的口水。 藏獒很会流口水,而且眼部还会有很多眼Shi,并不清洁。 风信子在圣子的眼神下离开。 大家没有在观景台停留太多时间,这个地方的雅鲁藏布江气势并不磅礴,也没有大拐弯,只是个普通的观景点,适合游客漫步,而没有任何值得探险的地方。 接着司机继续开车开到了卡若拉冰川。这是炎炎夏季,但是冰雪还覆盖在黑色的岩石上,只有靠近大地的地方才会有完全果露的岩石,越到川顶越是冰雪堆积,最终融于冷白苍穹。 这是风信子第一次近距离观摩冰川,只觉得那冰雪之顶霜雾袅袅,犹如仙境,那种寒气机会扑面而来。 山脚下也的确很冷,在拉萨的时候人人都穿着短袖或者连衣裙,但到了这里都不得不穿上冲锋衣或厚厚的羽绒服。为了应付这种极端气候,风信子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她在兰州的一家运动服专卖点买了一件阿迪黑色防水三层棉衣。 原本穿着小吊带的她妩媚轻熟,而现在换上一身黑,灰色粗呢牛仔帽往脑袋山一扣,遮住那微卷的黑发,配着那张凌烈英气的面容,体现出了别样的劲酷,拍下来的照片更之前完全是另个风格,浅浅觉得特别喜欢,“想不到你这么帅,要是个男孩子该多好。” 风信子开玩笑说:“你可别爱上我,我是直的。” 浅浅差点翻白眼,“你放心我比你还直。” 这个冰川虽然看着触手可及,实际上还有很遥远的距离,而且被不能够攀爬,据说是封山了。一行人只能在简单的围观之后就离去了。毕竟这也不是最终目的地的,不过是一个过站。 这次行动主要攻略地有三个,珠峰大本营,冈仁波齐和极光洞。 由于团队里大半人都是第一次走阿里南线,所以部长并没有将所有的游览活动都取消,若无游览那么直接做飞机到阿里就行,又何必自驾大费周章呢?可以说这是一条多种趣味的旅游线路,即非单纯的户外探险线,也非单纯的旅游观光线。 有一同游览的经历,一行人也生出了些许同伴情,互相了解了起来。 潮牌少年的代号是热带鱼,跟他花哨的打扮和鱼一样滑溜的性格颇为相符。 Lo娘的代号是芦丹氏,就是那个著名的小众高级香水的牌子,比较有名的香水款式是柏林少女、孤儿怨、玫瑰陛下。 “我本来是想要叫柏林少女的,但是想到玫瑰陛下也很听,便犹豫了,最后选择了这个涵盖所有美好与芬芳的称呼。如果你们不知道芦丹氏具体怎么写的话,直接叫我陛下就好。”Lo娘趾高气昂,完全是个典型的没长大的中二病小P孩,跟动漫里的傲娇萝莉一毛一样。 幸好你没有叫玫瑰陛下,不然我肯定笑到当场死亡。风信子强行憋笑。她不明白现在的探险队伍里怎么会有这类家伙,难道真的不会拖后腿吗? “你那什么眼神!对本陛下的名字有意见吗?”Lo娘不满。 风信子赶紧转过头,朝向窗外,通过看风景来压下爆笑的意图。 不行了,她是认真的吗?认真的自称陛下吗?一定是在开玩笑吧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传说中的死亡傲娇嘛! 最终风信子把连抵在车窗上,沉默地笑到颜艺。 御姐代号罂粟,虽然名字也二,但人如其名,无可指摘。 “这些人你都认识吗?”风信子问浅浅。 后者摇头,“芦丹氏和罂粟我都没见过,热带鱼在之前的一次登山行动里见过。圣子见过三次了。部长……我见了很多次。”浅浅在说起信天翁时,语气里有着无法掩饰的情愫,夹杂着黑郁金香般的忧郁。 第6章 日喀则 车子摇摇晃晃,使得人昏昏欲睡。风信子一向睡眠质量极差,不在非常安逸的环境下是不可能睡着的,这会儿被晃得头晕目眩也没能睡过去。 无遇见,她的胳膊和睡得正香的浅浅的胳膊时不时碰在一起,接着手也不下心打在了对方的手背上,“异能”再度发动,风信子看到了一个自己完全没有想到的世界—— 看似阳光的浅浅,内心竟是一片漆黑荒芜。天空黑云堆积,不见天日,只有偶尔夭矫的闪电照亮大地。那是翅果的荒原,几乎没有植被,更别说草木花鸟。闷雷滚滚,就是不怒发,像是正积蓄着强大的力量。 荒野上狼嗥不断此起彼伏,似乎在四面八方各有一只恶狼,遥相呼应,并逐步朝着中央靠近。中央有一个身穿白色睡裙的少女,委顿余地,身体颤抖,神情惶然而惊恐,四处张望,却搞不清楚危险到底来自何方。 这画面叫风信子陡然心惊,通常内心会出现类似画面的女孩都…… 她不敢想下去。 或许只是年少的时候经历过迷路之类的事情也说不定。风信子这样告诉自己。 然而画面也突然中断了,睡眠中的浅浅敏锐地感觉到了他人肌肤的存在,无意识地挪了挪身子,避开了触碰,这越发叫风信子蹙眉惊疑。 傍晚时分,车子开到了日喀则。 日喀则是风信子少数提前知道的地名,是前往珠峰大本营的必经之地。风信子就算对西藏的地理再怎么陌生,也会知道珠穆朗玛峰这一个举世闻名的地点,也是她唯一心里头有着概念的非去不可的地方。 原本风信子的计划是坐火车到日喀则,然后再想办法搭车去大本营,而加入了团队之后,所有的问题就迎刃而解。 在车上,风信子和浅浅商量着晚上住哪儿,赤贫阶级的他们想着最好能住便宜点,以青旅为第一考虑对象,然而日喀则根本没有青旅。 在风信子后来一个小伙伴“黄大仙”的说法里,没有青旅的地方根本不值得去,因为那说明那地方基本没有可开发的旅游项目,然而日喀则是个例外,珠峰大本营也是个例外,或者说在旅途上其实有很多这样的例外。 这些地方不是主流旅游路线的内容,它们高冷,它们生人勿进,它们有着与生俱来的逼格,使得道听途说之人望而却步。实际上那些地方未必真的那么条件艰苦、伴随危险,只是刻板印象已经给大众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歪曲认知。 没有青旅的地方往往地处荒僻,有着自己的特殊住宿市场——小宾馆、蒙古包或者民宿。司机将人带去了他们团队惯常居住的宾馆楼下。住宿是可以自行安排的,但这个地方只有更贵没有最贵,这个小宾馆已经算是性价比极高了,风信子和浅浅略微查了一下手机,便放弃了搜索。 多人间更为便宜,所以俩小穷鬼跟后排的两位女生商量,可不可以拼房间,结果两个明显都是土豪,双双拒绝。 风信子和浅浅只能选择双人间。 柜台前,潮牌少年热带鱼贱兮兮道:“两位美女,其实我俩不介意拼房间的!” “阿鱼!”圣子喝止。 “干嘛啊,我不就开个玩笑吗?”热带鱼摸着后脑勺一副难下台的样子。 向来对异性不假辞色的浅浅已经变脸色了。 这个时候天色已晚,已经到了吃晚饭时间了。宾馆的一楼新开了一家饭馆,老板是汉人,卖的也是汉餐。饥肠辘辘的众人不及多想,便进去。风信子一翻菜单,暗叫不好——出现了,天价菜单!就算减去新店大酬宾的优惠,仍旧价格不菲。被骗啦!她在心中大声OS。奈何在座都是土豪,大家对于这样的菜价毫不为意,淡定地点了一大堆。 轮到风信子了,大家都瞪着她点出一道菜,她干巴巴地说了个“干煸花菜”。当然是点素菜了,好歹价格没有过百! 可以说,风信子完全拉低了这群人的整体格调,使得一堆珍馐之中平白多一份农家菜肴。大家都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她,仿佛她不点个价值二百五的炒肉都对不起他们的身份。 浅浅替她打圆场:“多吃点维生素,有助于抵抗高反。” 风信子内牛满面,心说浅浅你真是个好人。 大家对此并不多做表态,毕竟大家都是有钱吃维生素片度日的人,根本不必委屈自己吃什么难吃的蔬菜。 哪怕是小康之家出来的浅浅也比风信子有钱,人家至少是金融界的精英白领,拿的薪水是实习医生的数倍。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这年头能玩LO娘PLAY都是有钱人,能有女王气场的也不是一般人,更别提一身潮牌的小哥和虽然身上没有名牌但据说是富二代的圣子了。 大家都是有钱人,点东西自然不用客气。 但是!这顿饭是AA!事实上,这趟旅行为了公平起见减少纠纷,但凡拼餐,全部AA! 所以大哥大姐,你们能不能顾及下全队人力唯一的穷鬼的心情?能不能不要在这个鬼地方点烤全羊和酸菜鱼?! 在西藏这个没有海洋的地方,鱼类特别的贵,贵得风信子差点没有跳起来抗议。 风信子此刻深刻的忏悔,旅行什么的,户外什么的,果然不是她这种中下贫农阶级的人应该参与的! 在这个明显不是放假的时间段,能够出来浪,多半是真正吃穿不愁的人,再加上户外爱好者这一个标签,吃穿不愁加挥金如土是标配。 如果不是受到失恋的刺激,感受到了深深的痛苦,也无力去维系正常的工作生活,风信子也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浪,还选择了该死的不要命的有钱的户外团队作为组织。 点之前,御姐罂粟还特地问了老板娘,“这鱼该不会是湖里捞上来的吧?” 老板娘矢口否认,“这绝对是空运过来的内地新鲜鱼。” 西藏地区有水葬,就是将□□剁成碎片扔到湖里给鱼吃,鱼吃得越干净越说明这个人生前罪恶少,若是鱼不吃,说明此人生前罪大恶极,连鱼儿都不肯吃,所以那些死者的亲人会尽可能地将肉剁得粉碎。 据说西藏的整个水系统都是漂浮尸油,溶入了尸体成分的,当地人出于对死者的敬畏而不吃鱼,而外地人纯粹因为觉得恶心不能下咽而不吃鱼。 日喀则地区并没有飞机场,最近的飞机场也距离这里极其亚遥远,老板娘根本就是在扯淡,这话连风信子都不肯相信。御姐罂粟任性地表示她现在就是想吃鱼,想吃到不行,所以宁可冒着风险试一试。 当价格昂贵,是正常情况十倍的酸菜鱼上桌之后,罂粟姐只吃了一口,吐掉之后说:“不新鲜。” 大家心有戚戚,深刻怀疑那鱼也是吃着人类尸肉长大的,各个不敢下筷,哪怕风信子觉得十分浪费,也不想去尝试。 大家晚上就在日喀则休息,日喀则是个非常神奇的地方,虽然是个要啥没啥的P大点的破地方,连个象征着繁荣的青旅都没有,但却十步一个贴着“十八岁以下不得入内”标志的娱乐场所。 大家都是从大都会里来的人,对这种小地方的红·灯区基本没啥兴致,至少风信子和浅浅、罂粟、芦丹氏都没有,男生那边是否有人展开“冒险”就不得而知了。 两个姑娘早早洗洗睡了,其间风信子一直很想搞清楚浅浅的内心世界是怎么回事,但再没机会碰到浅浅。 浅浅对人有着十分敏锐的肌肤排斥反应,不喜欢跟人肢体接触,这在之前的相处中也有明显的体会,由于风信子少女时期也有过这样的排异性,所以原本不以为意,如今却难免产生一些不妙的联想。 次日,车子往珠峰开去。 LO娘芦丹氏很是兴奋,问她为何,她说:“在那里就能看到银河了!我要拍下最美丽的银河!”“那个……你带还是天文摄影装备了?” “不需要啊,用最新款的华为手机就可以拍到了。”芦丹氏活脱脱一个华为广告商,但后来的事实证明,她说的完全没错。 华为的专业拍摄模式,将曝光时间延长至30秒以上,再加上其他的参数修改,就能拍摄下绚烂无比、清晰度极高、完整的银河。 一道珠峰大本营,温度就降到了个位数,大家下车之前都换上了自己最厚实的衣服,可一下车还是被那凌烈寒风激得打寒战。实在太冷了,那是一种刺骨的寒冷,带着冰雪的潮湿,几乎渗透到人的骨头里。一行人哆哆嗦嗦,堕入了实现安排好的44号帐篷。 这个帐篷的老板,是一个五官生得跟王宝强一毛一样的藏民,只比成了明星的王宝强要红黑许多,经典的高原红脸蛋,连笑容也是跟傻根如出一辙的憨厚傻气。 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的几个人,纷纷要求与“王宝强”合影,并上传朋友圈,配的文字颇为幽默,大意是“我在珠峰脚下遇到了大明星宝宝”之类。 LO娘玩的最好,凑到“王宝强”身边比V字剪刀手合影,又教“王宝强”笔芯,再合影,发了个四连拍。其次就是热带鱼。 御姐也搀和了一把,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样完全的冷艳高傲。 圣子有合照,但并没有上传朋友圈,他认为,这个世界上除了比自己强大的人(类似于阿诺施瓦辛格),没有人他去值得炫耀。 风信子看了个热闹,也觉得这合影的画面颇为好笑,但是想起这个藏民跟王宝强不同命的人生,不由觉得替他感到一丝心酸,也就不去合影发圈了。 虽然作为明星,也可能过得不如意,但至少明星可以吃喝喝喝玩玩乐乐,悲伤的时候去国外度个假,而这个“王宝强”却只能年年复年年在这寒冷至极的地方留守着,跟游客们斤斤计较,计算每一只鸡蛋的价格。 珠峰大本营这种高海拔的鬼地方,哪儿会有便利店什么的,连个饭馆都缺,大家都是吃帐篷里的老板们提供的东西,老板们也顺势将价格拔到了一般地方不可想象的地步。 一个鸡蛋也要十块到十五块,一碗白粥要二三十块,但没有人抱怨。 这个地方毕竟天寒地冻,常年封山,物资难以抵达,在这里驻守的老板们也的确生活条件极为艰苦,任谁看了也不免生出些许同情心,大城市里来的更是会带上帝般高高在上而怜悯的态度,不会再去计较这个鸡蛋到底值不值这个价,连最穷的风信子也没有去计较。 换位思考,如果让风信子拥有在珠峰赚钱的机会,但必须舍弃温暖与热闹,终日与冰雪为伴,那她根本无法接受!再多的钱也无法接受! 因为她怕冷!超级超级怕冷!! 第7章 银河 白天的大本营游热闹而寻常。在石头滩涂之上,有一个界碑,上头刻着红字“珠穆朗玛峰大本营海拔5200米”。 大家虽然是传中中高不可攀的户外客,却也对在这个地方产生了留影的热情。 浅浅在地上精心地对其了小石头塔,据说这种小尖锥塔能够承载人们的愿望,堆得越高越好。浅浅没有堆得很高,但是找了一个较为边缘看起来不太容易被游客踏足的地方,大概是不希望石头被人踩塌吧。 作为毫无自助游经验也不查攻略的小白,风信子有样学样,还让浅浅拍摄下了搭建小尖塔并且祈福的整个过程,作为纪念,心里盘算着用VEU做个美轮美奂的小视频上传圈子,叫前任好好羡慕一下。 不得不说,风信子在整个旅行过程中都没什么逼格,整一个初出茅庐的小游客,其他人相对而言就淡定的多了。 圣子和热带鱼各自在界碑边上拍了一张照之后便往更靠近珠峰的地方走去,却被栅栏拦住了。那里有牌子写着禁止入内,热带鱼嘟囔道:“去年还是能进去的啊。” 两个玩心很重的大男孩,还是跨过栅栏,走了一段路,中途发现望山跑死马,前头也没啥稀奇的便又回来了。 女孩子们则更遵守规则,虽然也巴望着他们,有着一起去探索的欲求,但没有去施行。 比起白天,晚上的探索则更加有趣。 LO娘芦丹氏拿出了三脚架,拍摄起了星空。可惜,帐篷附近始终有光源,并不能清晰拍摄出来,于是她便打算往更远的地方走,就往界碑的地方走去。 这大晚上的,大本营又不止他们一群人,还有无数游客,万一遇到了心怀歹意的着实危险,而且西藏的深山里永远有野狗,十几个野狗加起来能将人分尸,也是隐患,于是热带鱼自告奋勇要跟着去,以防不测。 芦丹氏十分傲娇,“不需要!你才是最大的威胁!” “我能做什么呀?”热带鱼苦哈哈的,“咱又不是第一次见面,我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你就是个二流色胚!”不管芦丹氏如何嫌弃,热带鱼还是跟去了。风信子本来在白天又没有游览够,而且对于拍摄银河也十分感兴趣,便也跟了去。大概是觉得自己的文弱菜比兄弟可以保护不了两个女生,圣子不甘落后。 其他人则表示银河看一眼就足够了,在寒冷和睡眠的催促下,窝入温暖的被窝。 这是风信子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银河,它的美丽深深震撼了她。 ——那炼乳一般的,曾经出现在无数的诗篇之中的永恒美色。 还记得小学一年级的时候,风信子在《我们爱科学》和《小哥白尼》杂志里都有看过星空摄影图,平生最浪漫的想法就是去看一看银河,感受一下流星雨。 从小到大,风信子只有小时候在落后的外婆家看到过很多很多的星星,但那也不是银河,偶尔会看到流星,但从未遇见过流星雨,以至于让风信子觉得那些都是遥远而神圣的存在。 她以为银河只有在北极圈之类的地方才能看见,没想到不经意间的一抬眼,就看到了她以为毕生难以看见的风景,顿时竟然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这大概就是旅行给予人们最大的好处,突如其来的美景,不曾预见的美好。 后来也听路上的人说,其实银河并不稀罕,在北方的深山之中,在没有光污染的小镇,在新疆的喀纳斯,都能见到极其美丽清澈的银河。但风信子依旧觉得当时在珠峰脚下看到的星河璀璨是她这辈子看到过的最美的景色,是路上最大的惊喜之一。 为了拍摄到更好的银河,芦丹氏带着简陋的设备来到了之前插着禁止入内牌子的地方,经过了轻微的挣扎之后,也跨过了栅栏,往更远的地方走去。 风信子不太想打破这种规则,打心底觉得这是缺乏素质的行为,但心里始终痒痒的,见芦丹氏和热带鱼都过去了,便也忍不住试图跨过栅栏。 今夜无月,唯有星河璀璨,这份暗黑让本就心里打鼓的风信子一个踉跄,差点栽入水中,幸而身后的圣子即使抱住了她的腰肢。 星河之下,才子佳人。英雄救美,亲密相拥。 这是言情剧和小说里演烂了的情节,当它真实发生在现实里时,女人的心脏一瞬间炸裂般地响动,灵魂却飘虚虚的仿佛飞入了星辰之间,银河之中。她脸色发赤,肌肤温度整体飙升。 “你还好吧?”圣子见女人不说话,担心她吓坏。 风信子在圣子的臂弯里转身,对上了他在黑暗中仍旧聚光的眼睛。 圣子的视角里,女孩面容蓦地为不远处的闪光灯所照亮,其颜若舜华,不可方物,部分的棱角隐没于黑暗,比寻常时候看起来更加柔美精致,星辰更给她以梦幻的滤镜。 虽然闪光灯的光很快就消失了,但仅仅那一瞬间,圣子觉得自己的心脏完全被丘比特的箭矢刺穿了,更别提怀里温香软玉的触感给他造成了多大的冲击。 本脸红心跳的风信子,却被接下来自己看到的画面惊呆了。 她看到的世界是双层的—— 第一层是灿白的美丽世界,有高楼大厦,有繁华街道,高冷的顶部的落地玻璃窗内坐着一个年轻的掌权者,西装革履,手中红酒摇曳,掌权者有着青雉清秀的五官,视线却漠然而冰冷,俯视众生,在他眼里,那些蚂蚁一样的行人大概真的只是蝼蚁。 而第二层则如黑色的底片,唯有鲜血刺目,流满长街。四处是拼杀的人,整条街的人都在互相残杀,场面深刻演绎了“黑深残”的内涵。 这两层叠在一起,第二层闪闪烁烁,时而出现,时而消失,使得画面忽明忽暗,令人眩晕到想要呕吐,加上内容的矛盾,更是让精神撕裂般地难受。 风信子不禁一把推开他,差一点又掉入水流,还是圣子反应够快,又抓住了她,他呵斥:“就算你不喜欢别人碰你你也不用找死吧!” 风信子有片刻清醒,可一下子又卷入了那个闪烁明暗不定的世界,恶心到颤抖,“快放开我。” 听到她声音里的荏弱与害怕,圣子带着她转了个身,不在面向水流,这才放开了她。 “对不起,是我太唐突了。”圣子道歉。 风信子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是他的错,但还是立即拉开了跟这个人的距离。 她一边试图跟上前面人的步伐,一边去想这个人的心理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圣子表现出来的样子就是阳光大男孩,可她看到的画面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阳光”很可能只是他的面具,之所以要加上“很可能”是因为风信子不确定他是否了解自己的真实面。 希腊圣城德尔斐神殿上錾刻着“认识你自己”的字样,虽然看着简单明了,其实却代表着人类哲学上的一大难题。认识自己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反而是充满挑战,许多人一辈子都没有完成的事情。认识并且接纳自己是一个很难实现的心理阶段。 圣子的内心是彻底分裂的,完全分成了两个世界,光明和黑暗彻底分层,说明他极可能根本没有认识到自己的另一面,并且完全不接纳,将自己的黑暗面驱逐到了另一个世界——潜意识。 当然他的光明面,也比寻常人的要冷酷漠然许多,只是至少没有流血和杀戮。 风信子的一时间思绪复杂。 她其实特别讨厌那种表里不一的人,比如大学里那些个两面三刀的女生,比如医院里面上笑嘻嘻心里MMP的医生们,他们让风信子感受到了人的不真诚与恶心。 后来她也习惯了,为了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生存,谁都得学会伪装,连她这个诚实了二十多年的家伙,最终也不得不学会戴上面具,自无资格对他人做指摘。 不过眼前的男子应该算不上“表里不一”,他十有八九根本没有认识到自己的另一面,这不由的让风信子觉得他有几分可怜,因为这种分裂势必会造成精神的混乱、自我的矛盾,圣子在特定的情况下,绝对会获得比一般的人更加痛苦。 也不知是什么体质,风信子特别容易沾染上心理有问题的人,在高中时期身边就不由自主地聚拢了一堆特殊的人,有双性恋、蕾丝、Gay、抑郁症、自闭症、自杀狂魔、变态、乱/伦倾向者等等。仿佛她身上有特殊的气息吸引到了他们,让他们不自觉围拢了过去,形成了铸铁一样的异质氛围。 后来,她的导师微生涵笑道:“这也是同类效应啊,其实你和他们是一样的,同类之间互相吸引,不自觉聚集,成为群落,这是大自然最为常见的情景。” 风信子的反应当然是呆住,问:“我也是?”她不想要相信,却无法辩驳,她的确也是个心理问题严重的家伙,又自认为比其他人要好一些,于是总是带上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姿态,实际上,在微生涵的眼里,这货还不如其他人呢。微生涵看她的眼神,就好比看一个天赐的实验品,一个天大的神经病。 然而,风信子并未注意到,或者根本不想注意到——被当作小白鼠看的眼神,简直太讨厌了! 寒夜凄迷至极啊,风信子抖跟帕金森一样。在开了闪光灯,留下了跟银河的合影之后,她就抱紧可怜的自己开溜了。银河再美,冻死了也没欣赏啊! 圣子护送她回去。 银河拍摄狂热粉丝据说战斗到了天明,而为了确保她安全的热带鱼也不得不在寒风中一直坚持到了次日早晨。 车里,他吸溜着鼻涕跟圣子抱怨:“天哪,我明明是只热带鱼!热爱鱼!都成茴鱼了!”(茴鱼,一种冷水鱼,有两个亚种,鸭绿江茴鱼和北极茴鱼。) 第8章 冈仁波齐(上) 此次旅行比较主要的第一个地点“冈仁波齐”即将抵达,中午休憩的川菜馆里,信天翁对众人道:“接下来的项目带有一定的冒险性,所以是否参加完全自主,但也要自己负责,要转山的,签下生死状,不转山的,自己开车去古格王朝的景区转一转。” “生死状?”听到这么中二的仿佛只出现在古代侠义小说里的名词,风信子有些莫名想笑,但是信天翁却难得严肃地瞪了她一眼。 “经常跟随我的组织行动的俱乐部成员应该很清楚,这生死状不是签着玩的,具备法律效益,如果在转山期间发生任何意外,受伤或者死亡,都由你们自己全权负责,至少不关俱乐部和团队本身的事。” 这种生死状不只有在转山的时候需要签下,在许多极限运动中都会有所需要,只是风信子是个门外汉,之前从未听闻罢了。 队伍里的人多半都是老手,唯一有所犹豫的反而是带风信子来的浅浅,浅浅的性格比较谨慎,有些担心自己体力不支,并且也跟风信子普及何为转山,就是穿越整个冈仁波齐峰,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一路是要爬雪山过草地一次向将咱革·命老前辈长征所经历的苦难一次性经历一遍的。 但越是被别人以这样心有戚戚的语气描述,风信子就越跃跃欲试。她骨子里充斥着一种对生死考量、蚀骨危机的向往,并不惮以身涉险。参与过竞技的人可能有所体会,那种跟什么竞争——或他人或自己,然后有所突破的快感。而显然,转山就是这样一项能给人身心都带来突破的活动。 风信子第一个签下生死状,表示自己愿意为自己的生死负责,其他人陆陆续续的也签了。 在下午两点前,都还有决定和反悔的机会。 浅浅去了一趟卫生间之后,就尴尬地说:“这下去不了了……”她来例假了,自然不能去参与到这项比较费体力的事中来。 于是乎本来打算跟浅浅结伴而行、相互扶持的风信子落了单。 只有浅浅一个人不去,而她并没有驾照,于是信天翁就表示,自己陪她去古格王朝。 由于转山不宜结伴而行,更适合一个人按照自己的步调去走,跟登山、越野跑、马拉松等运动是一个道理的,所以信天翁也就不需要继续当领队,大家对此也没有异议。 信天翁普及了关于转山的一些知识和运动方面的常识,其他人应该都十分了解,所以听得心不在焉,只有风信子认真听着,眼睛简直在闪闪发亮。她本来就是一个充满好奇心的老宝宝,知识平日的生活里更讲究的是实干和效率,没有给她刨根究底的机会,在外头却不一样,出来玩儿本来就是为了解锁地图、更深入了解这个世界,她可以尽情地去发问,去质疑,去理解。 两点钟,车子再度发动,将风信子等人放在南面山脚下的塔钦——冈仁波齐转山起始点之后,车子便调转离去。 风信子依依不舍地看了一会儿,扭头“独自”踏上征途。这路上她真正相熟的也就浅浅了,没有浅浅在伴,风信子顿觉孤独。 转山的路是唯一的,路上还有非常非常多的宗教信徒在参与到这项有着诸多含义的行动中来。对于普通人而言,这只是登山,对于信徒而言,这是能给自己和家人乃至世界带来福祉的有意义的宗教活动。最虔诚的转山者,会在路上一步一叩首,步步向天阶,以此表达对苍穹,对神明,对圣山本身的敬意,同时口中喃喃不止,为众生祈福。 由于之前信天翁已经反复强调,不要成群结队,以适合自己的步调去攀登即可,也说了,如果到了真支撑不下去的时候,直接放弃,不要给队友增加负担,因为每个队员在转山过程中身体就已经是超负荷的,再承担队友的部分的话,很容易给双方都带来危险,所以大家一开始就没有像寻常旅游那样三三两两,亲密紧挨,而是各自向前走去,除了芦丹氏和热带鱼。后者一直跟在前者后边,还十分担忧地问:”你的背包重不重,要不要放一些到我包里?” 芦丹氏却并不领情,“我背的动,笨蛋。” 转山的时间,在两到三天内不等,最好的估计是在天黑之前到山中的补给点吃睡,否则在这寒冷深山之中很容易出现危险。为了能在这个温差极大,有各种危险的地方生存下去,大家都背了大背包,里面装了衣物食水等物资。出来玩儿,风信子只带了一个拉杆箱,此刻背上的荧光绿包包是浅浅的,怕冷的她将棉衣和皮衣都带上了。 在人们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峡谷,当人们走到峡谷的山影所笼罩之处,天气骤然寒冷,怕冷的风信子很快就挨不住了,解开重力扣,想把衣服取出来。这包包实在太重了,就这么提在手里委实吃力,哪怕屈膝定住包包的底部,也让小巧的她给人一种摇摇欲坠之感。司机长毛鹫步履稳健,并未有向风信子那样一开始就做出冲锋之势,后来居上,见她有困难,二话不说帮着抱住那抹荧光绿。 “谢谢!”给人添麻烦了的风信子有些赧然,想要尽快拿出衣服,然而她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变冷,所以上头都是吃的喝的和手电等关键物品,她好不容易才把皮夹克拿出来。这夹克是大学的时候买的,麂皮,棕色,背后有复古中世纪国王头像印花,因为剪裁设计过于独特硬朗,始终找不到机会穿,这次拿出来也纯粹是为了御寒,毕竟风沙大的地方,皮衣有时候还是很管用的。 峡谷里的风凛冽如刀,刮在脸上都生疼,为此大家都戴上了面罩。然而面罩会呼吸不畅,在这种地方长途跋涉本来就容易呼吸困难,所以戴着会很难受。一边是风一边是呼吸困难,风信子得不时扯下面罩让自己透透气,然后又罩回去。不戴的话很快脸颊就会冻僵,耳后发疼。又冻人,又累人,还是高海拔,这给行路造成了不小的难度。 起始点塔钦的海拔就有4560米,至高点6638米,期间要攀上千米,这在平原地区或许不算什么,在高原环境下却可以致命。 司机长毛鹫和圣子明显是常年锻炼之人,在这时应该都完全不虚,但圣子的脸色不太好,似乎有高反倾向,毕竟这个地方并不是只要身体好就能呆得住的,最关键的还是对高原气候的适应力。 或许是风信子早年高原旅游的经历打底,也或许是她来西藏之前先去的青海,所以她并没有严重的高原反应,只是呼吸也变得粗重了。 越往上走空气越稀薄,呼吸会变得越来越困难,在真正登山的路上,甚至会看到不少人用上氧气瓶,体力也会逐渐透支,一些人不得不以马代步。 风信子在初高中一直是校队长跑种子选手,在各大比赛中取得金牌银牌可谓轻轻松松信手拈来,那些过往给她的身体打下了良好的耐力基础,哪怕大学里她完全成了废宅,也令她在这种场合下依旧不会显得逊色。 “想不到你还挺能走的。”说话的是长毛鹫,这是风信子第一次听到司机开口跟自己说话。 风信子个子娇娇小小,虽然称不上萝莉体形,但也跟御姐不挂钩,看起来弱不禁风,是这次旅行仅次于芦丹氏让人担心的,浅浅才会多次规劝。 长毛鹫是户外方面的行家,得到行家的赞许,风信子不禁嘴角上扬。 两个人基本保持着五到十米的差距一前一后走着,风信子在前。她是那种在1500米跑时,第一圈一定要领先所有人,第二第三圈保持匀速,保证自己不会被太多人反超——因为领先太多往往很少有能反超,最后一圈在来个爆发性冲刺的那种选手。这种竞技模式也反映在了她转山的过程中。而长毛鹫之前可能更经常登山或跑马拉松,全程匀速,以最大程度地保持体力为主要任务,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地前行着。 其他人就相较失色,圣子的表现有高反,只能走三步停一步,他的朋友热带鱼就有些吃力,芦丹氏早早失去冲劲,需要热带鱼分担物资的重量,最后干脆把整个背包都交到了他手里,热带鱼就一前一后背着两大包包行路。 “那个……能不能把一些没用的东西扔出去啊?”热带鱼叫苦不迭。 出于女孩子思前想后求万事俱备的性子,芦丹氏几乎将能想到的“或许会用的”东西全部带上了。 “不行!”芦丹氏立即横眉竖眼地拒绝,女孩子的性格大多比男孩子勤俭,即便芦丹氏家境中上,也舍不得放弃任何东西,包括那一大罐防晒喷雾。 御姐肢体修长,还有腹肌,让人以为会是运动上的个中好手,然而表现中规中矩,其实腹肌是很好练出来的,每个人都有腹肌,只是普通人的都被脂肪覆盖了,只要稍加训练并且脱水,便能显露出来。 真正肌肉发达的人,很可能在不脱水的情况下,显得肥胖或者普通,比如看着弱不禁风并且以为自己弱爆了的风信子,软塌塌的腿部脂肪下都是扎实的肌肉,那是她在以往的运动中练出来的,后来为了柔弱美而努力想要消下去却失败了的成果。 第9章 冈仁波齐(下) 一行人来到了一处满是经幡的地方,巨大的经幡比一路上看到的任何地方都要壮观浩荡。 女生们忍不住留影,首先耐不住的肯定是浑身时代元素的芦丹氏,而后是风信子,御姐北极粟较为冷淡。 男生们中,圣子和热带鱼对于合照较为有热情,圣子拼着高反,不接受任何劝退走到这里,自然要拍照留念发圈证明自己的努力/强大,热带鱼则是芦丹氏的翻版,长毛鹫大概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景色,毫不为所动,找了个角落默默抽烟。 因为长毛鹫在转山过程中显露出的强大,引起了风信子强烈的兴趣。她拍好照片就走到长毛鹫身边,问道:“这是你第几次转山?” 长毛鹫抽着烟,好一阵子不说话,就在风信子以为他不会回答心生惬意的时候,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太多了数不清。每年都要来几次,如果是马年的话,就会转上十三圈。” 马年转山,能获得十倍的福愿之力,这是风信子通过浅浅了解到的。所以每个马年,都会有成倍的人来转山,祈求获得更多的能量,从红尘中超脱出去。 “你是藏人?” 风信子不免有些怀疑,毕竟长毛鹫的皮肤为蜜色,相貌虽然看不分明,但气质跟汉人不同,不潮,但透着别样的风味——野性、骁悍、淳朴、对于外来者而言的神秘。 长毛鹫摇摇头,终于微微拉下了那副黑超,露出了浅褐色的狭长眸子,眼角泪痣浅浅,“我看着像吗?” 那双眼睛太美了,以至于风信子一时间忘记了言语。 那是最为典型的中国古典眸子,偏凤,但并不细长,有人称之为“大凤眼”,魅惑而优雅。那泪痣能是点睛之笔,令人坠入他眸中烟雨。 长毛鹫很快就将黑超戴了回去,不再说话。 一根烟熄灭了,他起身继续走,风信子按捺住狂跳的心脏,跟了上去。 本来已经坐在岩石上休息并且很享受这一刻的圣子咬牙,也跟了上去。 经过了短暂的休憩,全队重发。 之后的旅程更为艰苦,大家都没有时间闲聊,也甚少停下来休息。休息对于高强度竞技运动而言并不是好事,因为一旦停下来,肌肉的热度和活力会锐减,没过多久就相当于“回炉重造”,随之而来的疲倦和惰怠也会袭来,最终使人丧失继续的意志。 后期,风信子后劲不足,速度略减,而长毛鹫后来居上,变成了二人并行。 风信子很享受这种并行,给人真正的“伙伴”之感。 风信子是个看着少年热血番长大的中二少年,比起爱情,更加期待的是那种能一同成长、竞争的伙伴。 不过,比起长毛鹫,风信子不过是这户外江湖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罢了,幸好耐力够强,又争强好胜,稍微落下一段,就会卯足劲头追上去。 最终,两个人先后抵达了休憩地。途中长毛鹫提出“夜转”的概念,即连夜将山转完,不少藏民表示他们会选择夜转,长毛鹫也想要搭上这一波,然而队伍里的其他人都已经累垮了,根本不可能连夜转,他虽然只是个司机,但是作为本队的得利战将,不能这样将其他较为弱小的队友弃之不顾,否则未免也太让人指摘了,只能遗憾放弃。 听到夜转这个说法时,风信子是兴奋的,但达到休憩地时,她也的确力竭了,比起留有余力的长毛鹫差很远。 一夜凄寒,窝杯好眠。 …… 风信子从梦中醒来,这个梦有一些悲伤,她有见到了前任,前任还是那样儒雅俊美,正在广州的艺术购物中心,他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自己,就算打了电话都权势混乱的电信号,完全听不清楚彼此的话语,就像是天神也在嘲弄、拨乱。 那都是过去曾经发生过的事情,那天他和别的女孩子约会,说只是昔日的朋友,可深深喜欢着他的风信子怎么可能放心地呆在家里,于是就去了购物中心,企图靠逛街来分散注意力,不至于狂乱。 可她就仿佛行尸走肉一般行走在商场里,看着镜中的自己,竟然面无表情,形同走肉。 他回到家自然找不到她,便问她在哪儿,要来接她。 可那一天啊,无论他怎么找都找不到坐标,反而去了地下广场,手机受到干扰,发出去的都是杂音,尖锐地要刺破耳膜,一丝信息也没有。 最终他走到了马路边,又打了个电话,这才跟她联系上,然后她发现他就在马路对面,正朝着自己挥手,仿佛命运的作弄。 他走过天桥,来到商场内,可依旧找不到她,他给了相关的商铺名字,可那个商铺有好几层都有,于是她便一层一层找,终于在电梯边见到了他,刹那间焦急、愤怒、幽怨全部烟消云散,她只想着“找到你就好”“你回到我身边了就好”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然而男人却并没有感到如释重负,反而在那一刻确信自己是累了。 于是,在商场的咖啡厅里,他顾左右而言他,不肯主动提起分手,却说自己很累,她再怎么样也不是个坏人啊,怎么能让自己心爱的男人一直累下去呢?便了然地,以轻描淡写平铺直叙的语气说:“我们分手吧。” 这段恋情,谁都有错吧,两个人不适合,就是这么简单。 男人终于如释重负,开始说起一些平日里不敢说不能说的话,聊天的氛围也变得轻松起来。两个人仿佛冰释前嫌,女人微笑的面具背后充满着悲伤…… 仔细回想过去的话,会发现,神明一直在阻止这段恋爱。从一开始,他想送她回家,她又想让他先回家,二人兜兜转转结果双双迷路的囧事就可以看出,两人不适合,某些地方太像了。在到最后,他怎么也找不到她,他们之间的电讯号如此嘈杂,嘈杂到令她怀疑彼此之间隔了一个时空,就如同乙一笔下的故事。 理所当然,会结束。 之后,她来到了大西北,企图用极端的方式来处理内心狂乱的感情。生活的发展,很多时候,比小说更吊诡。 她来到冈仁波齐,跋山涉水,足踏雪山,涉过薄冰,终于抵达天葬台。 在那里,她埋葬了他们的北斗七星戒,亦埋葬了自己的感情…… 第10章 极光洞 卓玛拉山口,朝着圣峰一拜,就是终点。 接着,风信子就要下山了。 山路上遇到了长毛鹫,原来连长毛鹫都没有超过她,她是第一个登顶的,不由的生出几分骄傲。不过接下来,长毛鹫就超过去了。 风信子上山的速度太快,消耗了过多的力气,下山较之上山更是技术活,这坡道极度陡峭,没有修路,万世土与岩石,部分地方直接像是悬崖,坡度与地面呈现接近九十度的角。 长毛鹫终究是专业的户外玩家,比她这个萌新要懂行的多,侧着身,蹭蹭下去了。风信子学着他的姿势慢腾腾下去。 路上不少藏族少年跟滑雪似的刺溜滑下去,还教风信子,“你别怕,快点就好了。”下坡有冲劲,不胆怯都控制住步伐的话,的确速度会很快,但是风信子担心自己翻车。 在山下的客店里休憩了一夜,两拨人马汇合,次日便是前往极光洞。 这是风信子第一次探洞,一切对她而言都是未知而令她兴奋的。长毛鹫帮忙穿戴好装备这个阶段风信子不小心碰到长毛鹫的手,一瞬间,异能再度爆发,她看到了—— 无尽的漆黑。 短暂的失神之后,她听到长毛鹫说:“好了。”视觉回归正常。 之后,长毛鹫并教她一些对装备的使用要诀以及探洞的必学知识,这些东西她本身就在百度上学了个七七八八,又因为之前所见,心不在焉。 信天翁鼓掌到:“大家,都准备好了吗?”众人接二连三地应声。 “那么就出发吧!” 队伍,信天翁打头,之后依次是浅浅、芦丹氏、热带鱼、北极罂、圣子、风信子,长毛鹫断后。 一行人通过绳子下降,不停地降落……降落……降落…… 那洞穴好像没有底一样。 这一切太过于诡异了,仿佛古早的科幻小说,那些人们关于地心与空间的猜测。 风信子出发这么久头一次恐惧起来,“大家,要不要考虑回头?” 许久没有人回答,如果不是头灯照亮的范围里,有同伴的影子,她真以为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过了许久,风信子身后传来了大提琴般低迷优雅的声音:“那怎么行……必须搞清楚那里头有什么才可以啊。”那声音带着一丝令人颤栗的诡异愉悦。 风信子睁大了眼睛,瞳孔骤缩,浑身颤抖,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心,转过了头……许久,一声尖叫在整个洞穴里回荡,“啊!!!!!!” 灯光所照亮之处,长毛鹫的面庞血迹斑斑,脖颈45°骨折,使得他的头颅歪向一边,如此看来与摔死之人无异!狭长漂亮的眸子更是散发出妖异的血光…… 在这个浮躁的社会里,明星的各种花边新闻层出不穷,占据各大APP信息推送的首位,关于户外爱好者探洞而死的消息无人传播,后来又一户外团队全员遇难无人生还的消息,短暂出现在头条推送里,可惜淹没在其他更吸引眼球的标题里,无人在意,转日即从头条消失。 而他们,还在无尽孤独黑暗的深洞里存在着,只想要更多的人来陪。